<夢中的婚禮> (一織陸)
大綱:屬於一織與陸兩人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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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的剎那,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鑲嵌著多重色彩的大片玻璃窗。
儘管從來沒有親自到訪,但陸知道這個地方──這裡是前陣子婚禮雜誌企劃時一織進行取景拍攝的教堂。
想來也不過是幾天前的事。
那天工作結束,陸終於從經紀人那邊拿到雜誌發售前的試閱版,他迫不及待地用最快的速度抱著那本雜誌從事務所回到宿舍,只為了能盡快看期待已久的內容。
打開雜誌第一頁的那張滿版照片,瞬間便吸引住陸的目光。
襯著身後色彩斑斕的鑲嵌玻璃窗,一身湛藍色筆挺西裝對著鏡頭淺淺一笑的一織,讓陸的心跳不聽使喚地亂了好幾拍。
實際身處在這座擁有百年歷史的教堂,那一整片的鑲嵌玻璃果然比想像中還要壯觀許多。陸不禁在心裡如此感嘆著。
一雙渾圓的石榴紅大眼持續打探著周遭景物,掩不住好奇心左瞧右看的陸,這才注意到這偌大的空間之中似乎只有他一個人的存在。
是說,我怎麼會出現這裡呢?
繼續打量著四周的陸翻找著最近一陣子的記憶,除了在雜誌上看過的印象之外,幾乎找不到自己與這座教堂的任何關聯性。
腦中轉著轉著,他隨即注意到自己身上正穿著初春時進行相同企劃拍攝時的那套橘紅色西裝。
難道是有什麼跟婚禮有關的工作被安排在這裡進行嗎?
歪了歪頭仔細思索了好一陣子,陸才自我反駁了這個揣測,畢竟如果真的是工作的話,怎麼空曠的教堂裡不見任何工作人員呢?
再想下去似乎也無濟於事,首先還是先出去看看外面的狀況好了。
正當陸打定主意想出去外頭晃晃,一個轉身卻差點和迎上前的人影撞個正著。
定睛一瞧,眼前的那個人身著一身湛藍色西裝,和陸在雜誌裡看到照片的模樣如出一轍。
「七瀨,你是有多等不及了?要進來也不先說一聲。」
語氣中藏不住的無奈,卻難掩掛在一織臉上的那抹微笑,這讓陸一時間完全忘了究竟該如何接話,才能去反駁來自對方有些不可愛的碎念。
如今雜誌照片中的本人近在眼前,陸只能一股腦地想方設法別再讓自己的臉頰繼續隱隱發燙。
「你還好嗎?怎麼臉色看起來有點不太對勁?」
看見陸的異狀,反倒讓一織毫無預警地湊上前,臉上的笑容隨即褪去轉為擔憂,一伸手便撫向陸的臉頰。
太近了!一織!
這舉動讓陸驚到差點大叫,趕緊雙手摀住嘴,深深倒吸了口氣,
「我……沒事,真的沒事!」
只要那隻手先從他臉上挪開、再讓彼此間的距離挪開個幾步,應該暫且會沒事,陸在心裡偷偷補充道。
所幸一織立刻像讀懂陸的反應般識相地挪開手,隨後向後退了幾步,不過陸可沒漏看同時間對方嘴角挑起的弧度。
「你剛剛該不會是故意的?」
「別人關心你的身體狀況,你卻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不覺得很失禮嗎?」
「也不想想都是誰害的……。」
別過頭的陸鼓著腮幫子,他知道這種時候的據理力爭根本毫無勝算可言。
而陸沒想到的是,原本還一副游刃有餘等著看好戲的一織,竟也會被這樣的反應重擊到腦袋停擺了好一陣子,隻手掩著嘴的他,正用盡全力防止自己下意識地吐出此時此刻最要不得的七個字──「真是個可愛的人」。
「話說一織,我們今天怎麼會來這座教堂呢?也沒看見其他人,大家都去哪了啊?」
這才想起一直存在心中的疑惑,陸也沒想到這個問題會引來對方的一臉詫異,
「難道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了嗎?七瀨。」
「什麼日子?」
左思右想之下還是遍尋不著那個應該要浮現腦中的正確答案。
如果自己又忘了什麼重要的工作行程,接下來八成又會引來一陣說教吧。
但正當已然自我放棄的陸準備向一織坦言時,對上的那雙灰眸卻又是一陣藏不住的笑意,
「今天,不就是我跟七瀨的結婚日嗎?」
咦?結婚日?
這個訊息來得過於突然讓陸來不及消化。
儘管從兩人互相表白、正式開始交往的那天算起來也已經過了大半年,但什麼時候已經和一織進展到這樣的關係,他怎麼會沒印象呢?
說實話,「結婚」這兩個字對於陸而言一直是個抽象的概念。
身為偶像,除非全然從舞台上退下,否則這輩子大概都會是與「戀愛」、「結婚」等字眼扯不上邊的絕緣體,至少在步入這一行時陸就有這樣的認知。
然而過去的他也不曾想過,自己會在追逐夢想的過程中喜歡上那個整日在他身邊碎念叮囑不斷、明明小了自己一歲卻又老裝得一副成熟大人樣子的搭檔。
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在某天晚上喝完睡前慣例的蜂蜜牛奶,那個平時有些不坦率的搭檔竟會突如其來地向他告白。
互通心意的那晚,儘管隔天必須起個大早去工作,還是讓陸開心了整夜而遲遲無法入眠,而隔天一早語帶幾分無奈責備著他眼眶下那淡淡黑印的十七歲少年,從那天起便成了陸人生中無可取代的戀人。
但即便兩人進展到這樣的關係,陸還是無法想像兩人的未來會有更進一步的變化──也就是「結婚」。
雜誌拍攝結束後,婚禮企劃的訪談問卷讓陸絞盡腦汁思考了將近一個禮拜。
雖然曾經向一織尋求意見,但被他以一句「請不用顧及我的想法,用七瀨覺得最適合的答案回答問卷的內容就可以了」打發出房門。
所幸最後總算完成所有的回答,但是那些答案畢竟還是身為「偶像」的七瀨陸所給出的答案。
始料未及的狀況來得過於突然,讓陸反應不及,但是來自胸口的陣陣鼓動,卻摻雜了某種從未感受過的喜悅。
或許在內心的某個角落、也或許在看到婚禮雜誌訪談問卷的當下,陸便一直引頸期盼著有朝一日能和一織許下那個屬於彼此的終生誓約。
從此以後可以一輩子跟一織在一起永不分開,不就是現在的自己最期盼的事嗎?
陸再度望向一織,對方僅僅笑而不語,並遞出一束不知何時出現的捧花。
接過手的捧花被白色的花瓣所填滿,在窗外陽光的投射下散發著琥珀色的光芒,陸記得春天拍攝婚禮企劃照時也曾在拍攝的地點看過這樣的花,而這種難得一見的花有個特殊的意義──「永恆不變的愛戀」。
「既然主角已經到齊,差不多也該讓婚禮開始了。」
「咦?可是這裡除了我們之外沒有別人啊。」
環顧整座教堂,沒有任何一位觀禮的賓客、也沒有負責主持儀式的神父,龐大的管風琴只是被靜靜的擱置在一側,陸總覺得這樣的婚禮跟自己的想像不太一樣。
「因為這是只屬於我跟七瀨兩人的婚禮,所以只有我跟你就已經足夠了。」
像是讀透了陸的疑惑,一織邊說著邊走向位於教堂最前方的平台,隨後停下腳步轉過身朝向陸伸出手,
「七瀨,相信我,我絕對會讓你經歷一場這輩子最難忘的婚禮。」
一身湛藍襯著身後的鑲嵌玻璃窗,和雜誌照片所差無幾的這一幕重現在眼前,已經讓陸看得著迷,隨後而來的那句話,更是讓陸聽得又驚又羞,一織突然之間過於坦率的殺傷力,果然還是不能大意。
無視於心中那股遲遲無法平復的悸動,陸邁開步伐跟著踏上眼前的平台,沒有絲毫猶豫便牽上一織的手。
他願意相信一織,過去是如此、未來也會是如此。
沒有神父、沒有賓客、沒有任何奏樂的教堂顯得格外寧靜而莊嚴。
「七瀨難道是在緊張嗎?」
伴著隨之而來的輕笑,一織憐惜似地瞧著眼前兩頰泛紅、雙手緊握著手中捧花的戀人。
「可……可能吧,畢竟結婚也算是件人生大事,會緊張應該很正常吧。」
「呵呵,七瀨果然是個可愛的人呢。」
再一次過於坦率的衝擊,讓陸忍不住直接把整束捧花擋在眼前,現在的他幾乎無法去正視眼前那一臉過度寵溺的笑容。
「七瀨,別一直把臉擋著,這樣婚禮要怎麼進行下去?」
「擋著也可以進行啊。」
稍稍把花束往下挪了些,渾圓的兩顆大眼四處飄移,還是不敢對上直盯著他看的那雙灰眸。
「我的意思是,」看來用講的講不通,一織索性一把握住陸的左手腕並將它強行從捧花上抽離,「你不空出手來,我怎麼幫你戴上戒指呢?」
「戒指?」
重複著對方所說的單詞,陸這才注意到被握住的左手無名指,已經套上了一個銀色的小圈環,而鑲在銀環裡的,是一顆散發著紺青光澤的小石。
「那麼換你了,七瀨。」
一織遞出一個款式相同的戒指,唯一不同的是鑲在指環的小石這次則閃耀著跟陸的雙眼有著相同色澤的石榴紅。
重複剛才一織的動作,陸接過戒指後輕輕提起對方的左手,緩緩將那銀環滑過無名指的每一個指節,隨後他將自己的左手湊上去,一籃一紅的寶石併在一起,就像他和一織之間又多了份牽繫起彼此的羈絆。
「原來千前輩和百前輩在演唱會最後交換對方顏色的手圈,就是這樣的感覺啊。」
陸笑著說道,舉起左手仔細端詳著那映著窗外陽光閃閃發亮的紺青色。
「七瀨。」
一織的輕聲呼喚顯然沒有成功得到陸的注意,自己的存在竟會被一枚小小的戒指比過,讓他無來由的吃味了起來,一個衝動之下便出手緊扣住還在空中晃悠的手掌。
「一織?」
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陸無所適從,但順勢回握住一織的手的他,彷彿本就該這樣做來回應對方眼神中隱隱透的期待。
交扣的雙手傳遞著來自彼此掌心的溫度,此時此刻,不用出聲呼喚對方的名字、不用說上任何的隻字片語,心意相通的兩人在眼神意會之下再度確認了對於彼此的心意。
「七瀨,你還記得我之前答應過你的事嗎?」
「當然記得,不管發生什麼事,一織絕不會拋下我不管,」陸回想起那天上台前和一織在後台的對話,「當然我也一樣,不管未來出現在眼前的是天堂還是地獄,我都會跟一織在一起,絕對不會拋下你不管。」
這些話一直以來都是陸面臨徬徨猶疑時最有效的定心丸,雖然走在名為偶像的這條路並不是一路平靜順遂,但是只要想起身邊還有那個最重要的人會陪著他一起走下去,不論碰到什麼難關,他絕對都可以無所畏懼地一一突破。
「那麼七瀨,你願意答應我一輩子都要好好守著著個約定嗎?」
「一輩子」,當然也包含了可能從偶像身分退場之後的人生,雖然陸不知道那一天究竟會不會到來。
這時的他這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以來對「結婚」這件事抱持的隱隱不安,或許是對於未來一織身邊的那個人不會是自己而產生的擔憂。
如果當兩人都褪下名為「偶像」的外衣,各自踏上毫無交集的未來,那麼好不容易萌了芽的戀情,是不是也會因而中斷──這樣的想法始始終深藏在陸的心裡,只是他從來沒跟一織說過。
不過,已經沒什麼好擔心的了,畢竟一織已經許下了一個一輩子的承諾。
陸的腦中已然浮現出此刻該回答的那三個關鍵字。
「我……」
噹、噹、噹、噹、噹、噹、噹。
教堂的鐘聲被敲響,打斷了陸本想道出話語。
伴隨著響亮的鐘聲,漫天飛舞的白色花瓣在窗外陽光的映射之下,將視野所及全染上了大片的琥珀色光芒。
耀眼到讓人屏息的景象,幾乎快要搶走鑲嵌大窗的風采。
過於夢幻的畫面,彷彿只有夢境中才會存在。
陸這才發覺──
自己說不定只是在作一場幸福而虛幻的美夢。
* * *
嗶嗶嗶、嗶嗶嗶。
伸手按掉床邊的手機鬧鈴,看了看時間才凌晨四點半。
自己前一晚到底是有多糊塗?居然可以把早上七點的鬧鐘硬是調早了兩個半小時。
還帶著濃濃睡意的陸強撐著眼皮重設了正確的鬧鐘,才悠悠將手縮回被窩準備回歸夢鄉。
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陸扭了扭身子,他不記得自己床上的空間什麼時候變得那麼侷促,連想翻個身都顯得有些困難,不對,正確來說應該是環在腰上的某個東西讓自己無法隨意動彈……,嗯?某個東西?還是應該說是某個人?
陸這才突然回想起前晚發生的事──
睡前的他一如往常和一織一起喝著精心準備的蜂蜜牛奶,不知道是怎麼開頭的,兩人的話題隨即轉到婚禮企劃的拍攝過程,陸還順勢得意地向一織展示自己精心裁切收藏的雜誌內頁,並不停稱讚那張穿著西裝的一織有多好看、多帥氣。
「本人都在你面前了,還滿腦子只有那張雜誌照片,七瀨不覺得有點說不過去嗎?」
記得一織好像是這樣說的,陸當下並不確定他是不是在生氣。
只是八成是因為這件事作為導火線,才引發後來直接被一織抱上床以及後續一連串的突發事件,最後演變成現在跟一織睡在同一張床上的狀態。
稍微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腦袋反倒清醒了不少,陸這才回想起前一晚的夢境──過於真實的場景跟清晰烙印在腦中的畫面,讓陸差一點信以為真,以為自己真的剛經歷了一場僅屬於他和一織的婚禮。
不過作了場美夢也沒什麼不好的,唯一的小遺憾,大概就是在夢的最後,他沒有好好將那三個字說出口。
轉過頭,戀人熟睡的臉龐近在咫尺,也只有這種時候的他,才會稍微透露出幾分十七歲少年該有的稚氣。
陸忍不住想伸手撫向那熟睡的側臉,卻被對方突然發出的單一音頻嚇得趕緊收手、別過頭。
怪了,自己應該沒做什麼奇怪的事才對,怎麼心跳會開始變快了呢?
「七瀨……,」
突然被對方喊了一聲,嚇得陸肩頭一震,但過了幾秒遲遲沒有下文,取而代之的是規律而輕緩的鼻息。
「什麼嘛,原來是在講夢話,嚇了我一跳。」
「……約定,你還沒給我答案喔,七瀨。」
「欸?!一織你醒著怎麼也……?」
再度回過頭偷偷瞥了眼,再熟悉不過的臉龐依舊闔著雙眼,讓陸推測剛剛的這句話八成也是一織不小心吐露的夢話。
「約定」嗎?一織是不是也夢到了那場夢幻的婚禮了呢?
陸不禁笑出了聲,當他終於勉強轉過被環住腰際的身子,正好對上一織那一臉笑得幸福的睡容。
「『我願意』,如果夢裡的我有這樣好好回答,那就太好了,你說對不對?一織。」
終於又有了些睡意的陸,隨即往一織的胸膛竄了竄,迷迷糊糊再度進入夢鄉的他,或許不會注意到摟著腰際的手無聲無息地又收緊了些。